用舞蹈创造澳门诗意的生活
——观澳门青年舞团《生命之歌》随感
刘青弋/文
坐在澳门文化中心的剧场,看着台上如诗如梦的《生命之歌》,思绪在历史与现代之间民穿梭,感慨着澳门的巨变,尤其是透过年轻的澳门演艺学院舞蹈学院的人才培养和创作令人惊讶的成就,感受着澳门文化事业巨大的发展和澳门舞蹈的飞跃(记得1994年我曾作为中央电视台青少部特聘的舞蹈编导与导师,带领“银河艺术团”访问澳门演出,当时的澳门虽然也有一些学校课余的舞蹈教育,但是,因为舞蹈教育师资培养的缺乏,舞蹈教育的开展比较薄弱。印象中,澳门甚至没有几家像样的剧场,我们演出的永乐大剧院当时还没有翻修,剧场条件很差,演出当天,澳门大雨,通向剧场门口的道路被水淹到没膝,我们和观众都是挽起裤腿,淌着污水,提着鞋走进剧场。让人感到澳门经济的富足和文化建设之间遥远的距离)。同时,品味着在处于萄京、永利、金沙、银河、美高梅、利濠、威尼斯、总统……等众多销金之窟的的重围中,澳门文化中心中的这场演出,在澳门人的精神领域开垦并坚守住的一片文化绿洲给我们带来的内心的感动。
澳门舞校建立以来,每一年在澳门或者在北京,都有机会和澳门演艺学院舞蹈学校的青年舞团相见,在我的印象中,她的面貌似乎一直在变,然而,今天,她仍然变得让我感到突然,似曾相识,但又有点难以置信。这个年轻的舞校似乎完全脱去了稚气,洋溢的青春的气息和成熟的气质,自信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自然,在这种我们可以称之为“澳门舞蹈的成熟”之中,我们看到了澳门政府和演艺学院的各级领导对文化发展的重视、宽松有效的政策管理以及正确地领导下的成果,同时看到了澳门演艺学院舞蹈学校的人才培养了不起的成就。
澳门舞蹈的成熟,首先显现了舞校表演人才培养的高质量,中等专业的学生能够具有如此强的表现力和艺术素养,并且如此准确地传达舞蹈的思想情感内涵,真是难能可贵。当这些中专五年级的学生和来自高等学校毕业的男舞者同台演出的时候,大概除了年龄的差别,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并且,她们甚至能够出色完成那些难度很高的大型作品的主要角色,如《生命之歌》和《奔月》之中的女主角。这让我感受到她们身后教师的水平和敬业的精神,更让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张毅这位校长奉献的身影,我想,她的教育理念赋予了这所舞校教学的灵魂。在其指导下,舞校实现了的课程设计和学校管理的创新,她和艺术总监应萼定珠联璧合地配合,在舞蹈职业教育领域解决了多年难以解决的问题——即跨越了舞蹈教育从课程到舞台间的鸿沟。而且,这个跨越是如此地漂亮!这种漂亮是建立在对艺术教育本质的理解和追求基础之上的。
澳门舞蹈的成熟,亦表现在舞校一代年轻教师的成熟。此次年轻教师同台演出,作为舞校一项教师培养的重要举措,一方面彰显了教师队伍的实力,一方面使教师保持了艺术的青春和活力,对教育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因为,只有富有高素质和具有想像力和创造力的教师才有高质量的人才培养。此次,潘圆圆、张纯等青年教师出色的表演,为澳门舞校增光添彩,亦为学生提供实践的示范。洪振宇自编自演的《最后一次》,以独特的个性和异类的身体经验,为舞校的成熟添加了重要的一抹色彩,亦进一步彰显了澳门舞蹈的个性、丰富和开放。晚会最抢眼的是杨敏健,她在艺术成熟伴随着澳门舞校的成熟,她以诗意的品格,淡雅的格调,描绘出她心中的《四季》和《真知》,透着青春的阳光、朝气;透着成熟编导的干净、章法;也透露着女性编导的细腻、柔曼和深情……她和应萼定导演多次艺术创作默切无间的合作,打造了澳门舞蹈特有的风格。当然,在她的背后,我看到了应萼定这位著名编导家对年轻教师和编导的无私的培养和艺术影响。
自然,澳门舞蹈的成熟,艺术总监应萼定功不可没。有人曾说“芭蕾是大师的艺术”,是指优秀的芭蕾舞蹈创生,来自于艺术大家的手笔。在这个意义上,没有哪一种艺术的高度不需要大师完成。应萼定落户澳门演艺学院这个初建中专学校的意义,在我们职业圈大概不少人一直是不置可否,甚至认为其是陷于“英雄无用武之地”。然而,事实却告诉我们,他和澳门舞校师生克服了我们难以想像的困难,化不利为神奇,亦使其借助舞校的年轻,进入他自己创作的一个新的春天。这位英雄在澳门舞校用武,必然使澳门舞蹈创造了一个奇迹。他用自身成熟的思想和艺术造诣,以优秀的艺术作品,影响了年轻的编导,亦滋养了舞校的学生和未来的舞者,这些中专的舞者,还未毕业,就成为著名编导家杰作的原版——而原版是不可模仿的!这就是澳门舞蹈艺术发展如此迅速地走向成熟的奥秘!
澳门舞蹈的成熟,表现在艺术风格的形成并具有个性,《生命之歌》是这种个性的代表。澳门舞蹈的成熟不是像少年不知愁滋味般地“强说愁”,亦不是外来编导家和舞者将其他地区的舞蹈进行搬来挪用,亦不是著名编导家应萼定躺在功劳簿上炒冷饭,它是量身订做和不断超越和创新的结晶。
柴柯夫斯基第六交响乐是一部音乐巨制,音乐家所赋予其中情感的内蕴和生命经验深不可测。柴科夫斯基自认为这部交响曲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作品,亦是这位伟大的音乐家在归于沉寂之前为自己写的一首挽歌。音乐强烈地表现了人生种种复杂的情感。如不安的烦燥、美丽的哀愁、转瞬即逝的欢乐、人生的空虚、绝望、失败、死亡以及战斗和反抗的力量,不仅揭示了沙皇俄国末期,俄罗斯人民处于一种被压抑状况下的真实心态,亦揭示了人生悲怆的情绪。因此,对于这部作品进行改编极具挑战性。此前,笔者一直担心这个年轻的舞校的演员能否演绎这么沉重的作品,应萼定如何将他已经进入甲子之年的人生经验,与在而立之年的杨敏健合作,并让尚在豆寇之年的青少年演员能够理解和演绎?结果,出人意外,又在理想之中。显然,编导家忠于他们内心对柴可夫期基音乐的理解——使得舞作不仅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亦是澳门版的《生命之歌》。编导家关注的重点不是人生悲观的情绪,而是一种超然脱俗的人生态度,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一种崭新的气象。舞蹈在哀悼生命的无常之中,超越了死亡!编导家用纯粹的舞蹈语言让我们去触摸人生的“温暖和光亮”,让我们去感觉生命细腻的爱恋和忧伤;让我们去看生命生长顽强的生机,让我们看到奋斗与反抗的力量。即便是面对死亡,亦是带着希冀,从容地走向未知之路……编导家用娴熟的技巧,实现了其内在的主旨:用舞蹈探索与回答了生命本质内涵。或许,能够这样对柴可夫斯基音乐的独具个性的全新阐释,正是来自生活在澳门多年,并且已经融入这块土地的编导家对于生命内涵的深刻理解和对舞蹈的理解。他们所传达出的人生态度,或许是澳门特有的:以如庄子所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的人生态度,身在欲望的围城之中,但坚守着自己幸福的信仰,像一株挺立的碧荷,“出淤泥而不染”,潜心不移地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自己的生活。澳门的舞蹈可贵也是这样,既不做附庸,亦不媚俗,忠实艺术家内心的感觉和召唤,潜心地探究舞蹈语言表现与生命发展之间的关系,最终,他们用自己的作品唱出一首首生命的诗歌,为澳门人,也为来到澳门的人创造了一种诗意的生活;赋予澳门这座城市以精神和内核,也为舞蹈语言的叙事进行了有价值的探索,为坚守舞蹈艺术的本体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这种价值如何延续?这种资源又如何保护?这种文化的贡献如何从一个“点”扩展到澳门人的日常生活之中呢?那么,澳门职业舞团和舞蹈高等教育的迫切性便显现在了澳门文化建设的日程表上。我们期待澳门舞蹈能够获得更大的发展,我们期待澳门职业舞团和舞蹈高等教育的诞生指日可待!
刘青弋
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舞蹈学院教授、舞蹈学系主任兼舞研所所长。先后获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学硕士学位,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博士学位。发表学术专著5部,学术论文与批评文章数百万字;独立承担或主持国家与省部级的重要科研项目十余项,国家教育部教材建设项目5项18部。先后荣获国家级与省部级一等奖6项,二、三等奖6项;“北京市精品教材”2部。先后被评为北京市“教育创新标兵”;首批“拔尖创新人才”。